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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江湖规矩
就是爱你爱你
恋爱D计划
文/张广顺
感觉自己可以掌控一个故事的走向以及一个爱人的去留，是多自以为是。
Z先生退学后颇为无奈的成为纯自由工作者，码字写稿拼凑故事赚一些稿费，日子不算富裕但至少靠着家里接济和摆地摊的生意还能勉强温饱。
籍籍无名的写作生涯终于有了改观，只是因为他把自己一段真实的感情经历写成完整的故事，发到微博上后发现竟然有那么多读者感同身受，一时间大号转发涨粉无数，几家出版公司来谈合作，苦逼的日子终于看到了一丝春天的曙光。
Z先生写了几年的小说都无人问津，第一次动笔用第一人称写自己真实感情故事竟然能引起这种反响，像是找到通往成功的金钥匙一样，急忙的又开始了一段恋爱，接下来的一段只维持了半个多月，他在相遇和分开的细节上加大投入，因为他知道好奇心充足的读者不会在意他们期间怎么恩爱，想看的只不过是如何遇见又因为发生了什么便开始老死不相往来。
这一次，他换回了更多的关注与喜爱，他不想见好就收反而写了一本计划书，计划着下一位女朋友该是什么职业什么性格应该怎么相遇应该说什么程度的情话再怎么分开。
喜欢写作的人都有一股强烈的控制欲，Z先生也不例外，他觉得自己如果能控制住下一个女朋友的模板能控制住所有故事的走向以及最后的结局，那他应该是成功，应该会换回更多人的关注，会有更多人喜欢去看他精心安排好的故事。
就这样Z先生丧心病狂的又开始了一段恋情，这一次的模板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女汉子，他找好目标靠着自己安排好的机缘巧合和说了一些擅长的情话成功俘获女汉子的芳心并确定关系，最后分手阶段也处处都和Z先生心思，他成功将女汉子坚强的心里防线片片击垮，说出分手的那一刻女汉子彻底服软泪流满面的求他别走，他得意满满扬长而去。
再有一次成功的案例之后，Z先生更加自信，文笔拿捏更加成熟从容，故事越发多变老练。
D小姐这只单纯善良的小绵羊不请自来的成为了他的下一个目标。
那时D小姐在FamilyMart便利店做收银员，Z先生那天赶完稿子已经是凌晨肚子饿的咕噜咕噜乱叫就出门寻吃的。饭店都已经打烊就钻进了便利店，那一天D小姐刚好值夜班，店里另外一个店员趴在柜台上偷懒睡着了，也没有别的顾客，整家店就只剩他俩。
柜台上的便当都已经售罄了，他只好买了一盒桶装方便面，结完账后让D小姐帮忙给泡好，自己就优哉游哉的坐在一旁摆弄着手机和几位读者说着晚安。
“先生，您的面好了。”D小姐冲着他的方向很温柔的说了一句，那像一个盛满水的气球般吹弹可破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气定神闲仔细打量这个姑娘，皮肤白皙上半身身材曼妙还生了一张娃娃脸微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有上前捏一把的冲动。
意识到这大半夜的自己的目光不能停留太久，所以就微笑着端着方便面又回到座位上，把插在上面的叉子取下。
“小妹，我的调料包呢？”他一脸无奈的苦笑着。
D小姐这才发现到忘记给他放调料包了，急忙拿着调料包两个大步走到他的跟前，期间连说了七八遍对不起。
“现在加还来得及，其实清汤的也挺好吃。”她的傻傻的微笑真的可以浇灭一团怒火，他没有觉得生气反而认定了眼前这位傻白甜就是他的下一篇故事的女主人公。
那个夜晚他们聊了很久，D小姐刚刚大学毕业来成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先在便利店做着夜班兼职，他说出自己的职业是一位全职作家之后，D小姐放出羡慕欣赏的目光，她大学专业就是学的中文系，平时也很爱写写小说，只不过没什么才华吃不了这碗饭。两个人从如何写好文章的学术问题聊到闷热的天气再到星座甚至童年记忆。
一直聊到天快亮Z先生才依依不舍的走了，D小姐说每个周有五天都在这家店值夜班，记得下次肚子饿再来找她喝泡面，，下一次不会再忘记给你放调料包了，然后送上一个极其可人的微笑。
他回家之后在纸上涂涂改改，费尽心思设计出新故事的脉络，女主角就是傻白甜D小姐。
按照计划第二天他半夜又去了那家便利店，其实Z先生是没有熬夜这个习惯的，只不过第一次见面那一天凑巧要赶稿子就熬了夜半夜肚子饿才出门找东西吃。第二天他无所事事的熬到半夜，为了这篇故事他彻底打乱了自己的生物钟。
“又熬夜写稿子了？”D小姐见到他来很高兴，心情都写在了脸上。另外一位店员又在偷懒睡觉，店里还是没有其他顾客。
“没有啊，睡不着，特意来看你。”他语调把握恰到好处让一句献媚的话显得不那么油腻。
D小姐羞红了脸，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倒开水时还不小心烫到了自己的手。他急忙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冰糕按在她被烫着的手上，俯下身子很用心的样子。
“冰淇淋一会帮我打票。”霸道总裁的口气，他皱着眉头眼神盯着D小姐红肿的手。
第二个晚上，他们又聊了那么多，傻白甜的D小姐天花烂坠给他说了那么多人生理想，说的他也情绪盎然开始展望未来，才导致他忘记了要D小姐的微信号，要微信号这项任务本应是剧本里今天应该发生的剧情。
不过他没那么沮丧，像女主人公被水烫到这种突发剧情都控制的到位，抚摸她手的时候能感觉到她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的颤抖，抬头看她的眼睛，那眼里也像是要开出花来。
他心想，不出一个礼拜D小姐就能顺利拿下了。
再之后一天，Z先生又熬到了半年，精心准备了一些讨女生喜欢的小礼物自信满满的去便利店找她，在这样的意图明显的攻势下一个初来乍到深感孤独无助的女孩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可是那一天她并没有来上班，他泡面都没喝有点失望独自回家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像错乱的生物钟一样，他感觉这故事出现了偏差。
“昨天休班啊，不是跟你说我一个周只上五天班嘛。”她乖巧的解释着为他打了一个甜筒。
“你不早说，我昨天白跑一趟。”他斜楞这眼依旧抱怨。
“哎呦，合着你每天晚上来就是特意来看我啊。”她直白的眼睛是藏不住喜悦的。
他没有再接话，轻轻的一笑，嘴角上扬的角度传递着还不能开口的爱意。
那一天的晚上，他终于加上了D小姐的微信，后来约了一场电影，约了一顿饭，一起去路边摆地摊一起去闯了鬼屋。
故事回到正轨，他把两个人的相遇试探写的细腻如水，温柔甜蜜，下一场戏就是表白了。
“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他把D小姐拦在天桥上。
“你说吧，我还急着上班呢？”两个人站在天桥上，夏天的微风吹动她的发梢，如果是个好摄影师一定可以把这个场景拍摄的诗情画意，特文艺的那种感觉。
“你有没有喜欢我？”他把脸凑了上去，贴的她的脸很近很近，就等她回答喜欢就可以直接亲上去。
“滚开啦，人家要上班了。”D小姐一个巴掌捏住他的脸用力推开，一甩包转身就走。
“直面回答！”他顺势拉住了她的手，她在前面迟钝了几秒可迟迟没有回头，他也没向前迈这一步。
几秒钟之后，在大家都觉得再保持下去这个姿势就会被围观的时候，他放开了D小姐的手。
"对不起，我只是把你当好朋友。”她的表情有点失望，像是已经失去了一个可以肩并肩走好久的朋友，转身就走掉了，他并没有追。
Z先生回到家中，看着之前为这场表白写的所有铺垫，看那一串一串好不容易连接起来的计划，都成了废纸，他情绪有点失控，撕完稿纸喝掉半瓶洋酒一连点了好几根烟
按照剧情，今晚在天桥上，她应该回答：“对啊，我喜欢你啊”之类的话，然后献上深情的一吻，两个人手牵着手走下天桥.
这故事他写不下去了，独自坐在阳台，拿着手机编辑了一大段发给D小姐的话打完又删掉，来回反复了好几次，还是什么也没发给她。
两个人有一阵子不联系，Z先生写作没了头绪，摆地摊就成为了他全部的经济来源，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一天摆摊路上他的钱包和手机被小偷偷了，觉得天塌下来的那一刻我找到路边小卖部的公共电话给D小姐打了一个电话，哦对了，他是能背过D小姐手机号码的，因为这也是曾经剧情的安排，一种直白的示爱方式就是被她的电话号码给她听。
电话那头响了好久才接听，他磕磕绊绊把事情说给她听，D小姐只是回了一句。
"站着别动，我去找你。”
一刻钟过后，他看见D小姐出现在马路对面，急急忙忙还闯了个红灯来到他身旁。她可能是没经历过这种状况所以支支吾吾说了好几个半句都没说出什么有用的安慰人的话，最后索性说：
“吃饭了？请你吃饭吧。”
他听完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种感觉并不是剧本里写到的而是出乎意料又真实发生在那一刻的神经里，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晃荡进了一家苍蝇馆子，那一顿饭他胃口很好，完全忘记了丢掉手机丢掉钱包的事情，吃了很多很多，一直用食物堵住自己的嘴巴，可能他能意识到如果嘴里没有食物张口与她说些什么眼泪就会流下来了。
他控制不住这结局了，已经超脱故事本身所能接受的范围爱上了她。
回家之后他又重新动笔开始写关于D小姐的故事，只不过改变了思路，不再当做一篇短篇小说来写而是希望它能长一点再长一点，长到永远都写不完。
Z先生和D小姐又重新熟络起来，他又开始半夜去便利店和泡面陪她聊天，她也陪着他重新进新货摆地摊，在成都这座城市两个人相依为命互相取暖。
可是故事的走向发生了一个大意外。
擅长写文字的Z先生凑够了九十九封情书打算跟D小姐再表白一次，那一晚的便利店他把一厚摞的情书藏在背包里。
只是还没等拿出来，她就先开口说：
“明天我就回湖北了，工作找的不顺利，回去再试试。”她不由自主挤弄的嘴角带着歉意也流露出无奈。
“决定好了吗？”他瞪圆的眼睛里全是无法接受。
“买好票了，要不要送我？”
他没有说话回过头去抱着一碗泡面猛吸几口把头都埋进了泡面盒子里。
他说江湖规矩从不送还要见面的人因此拒绝了送她的请求，可是第二天他还是去了，躲在不远处的广告牌后看着她拖着红色行李箱走进候车厅，泪水这该死的玩意在他脸上肆意纵横。
在那之后，他俩很少联系，属于D这篇小说终究是没有写完，停在他打算表白的前一刻，他不敢写她离开成都的剧情，不知如何下笔甚至不敢再看那些文档。
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压抑之后，他删除了之前所有关于她的文档，虽然也曾想过去湖北找她，但是缺少一个身份又有什么意义呢，对于他而言最可怕的是无法控制故事的走向还要被别人控制。
Z先生可悲的掉进了一个泥潭里，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思念不愿意坦白自己的难受，他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归结于该死的D小姐打乱了他的套路让他写不完小说，而不是真诚的告诉自己，真真切切的喜欢上了那个女孩子，她又真真切切的走了。
Z先生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写小说了，成都也不愿意再居住下去，后来他回了山东老家。
他以为日子过了那么久也该淡忘的差不多了，也开始考虑要不要尝试认真的去爱一个人，只不过，他有了一个戒不掉的习惯。
睡不着，总爱在下半夜吃一碗泡面。
又重新踏上家乡土地的那一刻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他打开微博发了一串文字：
“我可能再也不会写小说了。”
或许是时间确实有点晚吧，没有几个人去响应他。
全文完
本文选自新书《少年不惧岁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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