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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留下来
陪你生活
她回不去了
文/张广顺
过年那几天她顺着家人的意思走了几场相亲，她很介意拿出一个下午的时间给陌生人消磨，她并不渴望别人理解她，被另一个人理解这件事显得太艰深她总拿捏不起，走走形式结束没意义的相亲之后，她回到家中，妈妈还是问了她几句有的没的，然后她拉上窗帘，有一束纯白炽热的光照着画布上，掀开那个画布，是她二十岁的脸庞。
她爱那个脸庞。
三月的济南忽冷忽热的，碰巧一个大晴天，太阳就挂在那里，温暖洒下来充斥着肌肤，她饶有兴趣的带上画室的学生去爬山，樱花已经开了，学生们铺开画卷纷纷描绘出此时此刻眼中的春，她也不例外，学生们会问她一些被问过无数遍的问题，老师老师拿笔的力度该怎么掌握，老师老师稍纵即逝的美景真的能永远定格吗，老师老师你有没有遇见爱情。
到这里总要笑一笑，这群差不多和她一般高的学生问题总显得那么稀奇古怪，拿笔的力度要从心，美丽的稍纵即逝正是画画的意义，当然，她也遇见过爱情。
只是她很少对别人讲起了，也没什么只是谁不曾有段青春期的爱情呢，总是在无关痛痒的时候拿出来怀念显得太矫情了，这不像她。
要讲这个故事自然要从那幅画讲起，那是开始也是结束。
她毕业于这座城市里一座综合类院校的美术系，大二时选的是油画专业，来年四月学校第一次安排她们去写生，去的是青岛，那里三面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另一面被青山环绕，他们安营在郊外一处山与海相交的地方，老师让同学们画下来这里的风景，一个下午过去了，老师检查一圈，同学们进度有快有慢，但只有一个人，他的画里没有海也没有山。
老师问那个男孩子：“你乱画些什么？”
男孩子回答：“老师，我这是我眼里的风景。”
老师很生气背过手去，让男孩子赶紧把画改了，作业不按时上交专业课打分不会留情面。
男孩子反而问老师：“老师老师，你有没有遇见爱情？”
在那一天，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男孩子的画里是她。
她也看见了。
那一幅画终究没有画完，因为她把那幅未完成的画从男孩子手里抢了过来，男孩子慌了，他以为她生气。
只见她把画卷了卷背到身后，四月的海风打在她脸上，潮湿的她开口说话：“今后我不在是你眼前的风景。”
四月的海风打在他脸上，潮湿的他皱了下眉头。
“要做你心里的风景。”
大学的恋爱都那样，不谈论现实，只在乎眼前的甜蜜，看似还一望无际。
大学的恋爱都那样，要回到现实，那些甜蜜戛然而止，眼前隔着一面墙。
他说谎了，其实也算不上欺骗，只是人各有志，他曾经无数次答应她，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他们要继续生活在一起，可毕业前夕，他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去北京发展，她是思考过，但是她的回答还是算了。
她就是那种山上的人，她不是害怕未知的生活而是更渴望一种触手可及的安稳，她生在这座城市，这座城市有她熟悉的一切，也有她想去保护陪伴的人，她想和这些在一起，她不愿意走。
搬出宿舍那天，她从床底下拿出当年在青岛写生时他画下的自己，不能算是成品只是画了一半，宿舍的人都走光了，她自己留在宿舍，立上画架，那幅画她足足画到第二天，谁也描述不明白她在通宵画完那张画时到底留了多少眼泪，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后来和大学同学叙旧时说起这件事，她自己的描述是那晚哭了很久，哭到饿了，说着说着她就笑了。
你有没有为一个人哭到肚子都饿了的时候。
她画完那幅画的时候，天蒙蒙亮，他在之前一天的下午已经上了去北京的列车，他们在那天下午分开了。
她看着这幅两人共同完成的画，画里是两年前的自己，眼睛盯着，脑子里来回闪过这两年的青葱岁月，她笑着把画收好，背上行李出了校门，只是那个笑容有点奇怪，她的嘴角是慢慢往下移的。
后来她换了几份工作都不太满意几年过后开了一家小画室日子算是稳定下来，也听闻他后来在北京四处碰壁没办法想再试一下家里便把他送到国外继续学画画了。
他去了亚平宁半岛一座安静城市，听说那座城市三面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一面是青葱的高山。
这些也都是听说，她们没有再联系。
她的性格真的很奇怪，就像济南这座城市的天气一样，冷总那么坚定，热总那么慷慨，所以大二在青岛的郊外她只是想了一个晚上便决定把余生交给这个男生，所以毕业的时候无论他怎么给她描述去北京发展的种种她都决然要留下来。
所以，在那段之后，她陷入了无尽的单身期，只是她没遇到那个再让她如此坚定如此动心的人。
她妈总催她相亲，可她并不想把自己的生活分给另外一个人，这两年她总来来回回应付着各种相亲局，也拒绝了几个追求她的男生，她总说爱不仅仅是爱。
她总爱在睡不着的半夜看那幅画，画中的自己二十岁，现在的容颜早就变了摸样， 在删除一切之后这幅画成为了她唯一的记忆依据，那个画面总在她心里翻涌，她侧着头几缕头发滑落柔软的风吹着，他在后面静静看着她。
有一个突然款起来的大学同学总合计着同学聚会，还真聚成了，还把当年的老师叫了过来，但同学们早就分布天涯来的不多，他也没回来。
席间，突然聊到大二那年在青岛写生的事情，有几个情商低的同学起哄问老师还记不记得当年有个学生偷偷画了咱班一个女生。
老师想了好半天，拍了一下头：
“我有印象，就是那个问我老师老师你有没有遇见爱情的那个学生？”
周围凑着坐的几个男生开始哄然大笑，似乎大家都忘记了安静坐在角落的她。
“年轻真好啊。”
不知道谁感概了一句。
她拱了下鼻子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看着桌上这些同学一个个老去，看着当年总背着手严厉的老师变得白发苍苍。
她深爱着的是画中二十岁的自己，是青春，是无限欢笑浪漫和憧憬。
这些都回不来了，她知道，她只是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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