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交过几个男朋友。

一个爱吃软饭，一个爱出轨，一个既爱吃软饭又爱出轨。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我想，我不仅上辈子是我爸的情人，就连我这辈子找男朋友，也是照着他的模子找的。

我从不避讳和别人谈论我爸是个渣男。

从小到大，每当我妈谈论起我爸，总是一副愤恨而哀怨的模样。

90 年代，他们在深圳认识，那时候，我妈正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服装店。而我爸，则是一个刚到深圳准备“拓荒”的毛头小子。

尽管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爸是否可靠，但我是一直知道，他喜好风流。

他年轻时梳着最流行的“费翔头”，恨不得把十斤重的大刘海梳成天边的一朵云，高腰喇叭裤兴起的时候，就恨不得把裤腰提到乳头，十分浮夸。

再加上他很会讨女孩子欢心，我妈就和他在一起了。

恋爱期间，有一次闹分手，我爸不同意，便在半夜两三点的时候，捧着一束花跑到我妈家楼下，大喊她的名字，给她唱歌。

“你爸啊，哄你的时候能哄出花来。有一次下雨，他说怕我的皮鞋弄湿，就脱下外套铺在地面的水坑上，让我踩着走过去。最后还一把背起我，呵，这种男人就是很懂女人心思的。”

说起这些的时候，我妈偶尔会流露出一点少女的甜蜜，随后立即收敛起来，又板起脸换回之前忿忿的语气。

她说：“你要注意，花言巧语的男人最不可靠了。”

可这有什么办法，我妈还是耐不住我爸的死缠烂打，一脚跌进了他编织的温柔陷阱里，并在怀孕之后结婚了。

现在我妈常常告诫我，恋爱时一定要守住最后一步，并懊恼当初婚前同居怀上了我。

但我一直不敢告诉我妈，早在17岁，我就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了当时的男朋友，因为他说，这是爱他的表现，否则他会和我分手，他还说，以后一定会娶我，会开着保时捷，还会照顾我一辈子。

很像我妈怀孕时，我爸当场拍胸脯承诺说：“生下来，我养！”同样的信誓旦旦、一脸坚决。

我问过，如果我怀孕了怎么办，他说，那我就把他养大。表情神态和当年的我爸并无二致。

后来有一天我大姨妈推迟好多天，紧张地问他该怎么办。他支支吾吾，最后问了我一句：“那个，去医院的钱可以你先付吗，我不够钱······”

我妈过去常说，男人的话不能相信。

说出“生下来，我养”的我爸，在我还未出生，就常常不见踪影，更在我出生不久后，便向我妈提出离婚。

有了新欢的我爸嫌弃起我妈皮肤有斑，家里穷。他的新欢，是一个擦着很厚的粉底，头发烫成大波浪，喜欢穿高跟鞋的老阿姨。

我妈还说，你爸那时候还不是看那个女人有钱。所以妈妈告诉你，总问你要钱花的男人是最不可靠的。

我妈第一次和我聊起这些话题是我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我早恋，有一个男朋友。

或许是因为怕失去他，我竭尽全力地讨好他，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他想要爱，我就跑他家楼下等他睡醒午觉后给他惊喜，他想要性，我就把身体给他，他想要钱，我就把银行卡密码全都告诉他。

离婚之际，我妈扯了两条小棉被裹住我，一路北上去了我爸老家，却遭到我爸的闭门不见。

我至今也很难忘记，我有一任男朋友在分手后对我说的那句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劈腿吗，是因为你太差了。”

那时候我，灰头土脸，在学校的楼道间，哭花了眼影，抱着他的腰，扯着他的衣角，像一只巴巴乞讨的狗，求他不要走，他很不耐烦地推开了我。

我想，那个时候明知对方做着伤害我的事情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我，恰如当年那个一边骂着男人不是好东西，一边为对方洗衣做饭，怀胎十月的我妈。

就像两条以我爸为轴心，相互缠绕旋转的螺旋。

大概三四岁时，我妈常常问我：“如果爸爸不要我们了怎么办？”她紧紧抱住我，满脸泪痕。

每当我爸拎着包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就会死死抓住他的衣角，生怕一松手他就不要我了。我拼命地哭，眼泪鼻涕呛得我直咳嗽，他被我滑稽的样子逗乐，一边笑，却一边掰我的手指。

后来，他真的走了，并且再也没回来，三四岁的我第一次感觉被抛弃。

那时候我嚎哭，在地上打滚，绝望的心情就像被一根一根掰开的手指。

再后来，我妈也走了，我被寄养在爷爷奶奶家，一两年都难见她一次。

爷爷奶奶常常会跟我说：“你妈妈已经不要你了，你再不听话，爸爸也会不要你。”那时候，我每天战战兢兢，生怕没人要我，就连哭也是捏着嗓子。

二年级时，我妈去看我，拍了几张照片。我把其中一张放进了相框，她走了以后，我就每晚抱着那个相框睡觉。

可是每天晚上，我爷爷都会趁我睡着，把相框拿走，醒来以后的我发现相框不见了，就会坐在床上哭。

那种被抛弃的感觉，我再也不想有了。我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被抛弃了。

朋友问我，为什么我总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

他们只知道我频遇渣男，却不知道，那些患得患失的夜晚，我像个怕黑的小女孩，救命稻草般地死死抱住每一个经过的人，他们哪怕只是摸摸我的头都让我感到莫大温暖。

在一次失恋之后，我和室友一起看《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当松子脸上带着伤，嘴角挂着笑，说出那句“即使是被揍，也比孤单一人好啊”，室友拍着桌子大骂松子没脑子，转头一看，发现我已经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

从小到大，我都很恨我爸，可是由于渴求他的爱，对他又有一种若即若离的依赖。倘若我是他上辈子的情人，那一定是一对“相爱相杀”的冤家。

我深知，我爸那样的男人，一定是不靠谱的男人。

可我又总是控制不住地喜欢上那些甜言蜜语却爱说大话，略有才华便恃才而骄，生性浪荡还不负责任的男孩子。

也许是基因作祟吧，甚至一度怀疑，我爸的报应都落到我头上了。

我曾经无意间看见我爸手机里他和陌生女人的调情短信，女人骂他王八蛋，那天晚上为什么不来，他嘿嘿一笑，说，我就喜欢你这么粗鲁。我面无表情地翻着手机，就像翻看以前劈腿的男朋友的聊天记录。

后来他和那个烫着波浪头的阿姨天天吵架要闹离婚，吵架的内容无非就是偷汉子搞女人诸如此类的。

我在上上上次失恋的时候，我爸终于离婚了，整个人就像我一样，萎靡又落魄。

一天晚上，我正在卧室整理前任的照片，一边删一边哭。我爸看到我肿起的眼睛，问我是不是男朋友不要你了。

我当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说：“是啊，他劈腿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说：“别想他了，这种年纪的小男孩，我还不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吗。算了，重新找一个。”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爆发一般冲他吼了起来：“都他妈怪你，你从来不管我，要是你多关心我，我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见我哭得更凶了，他低声说：“他妈的。”

我爸年轻的时候是个渣男，二十年过去了，他变成了一个有了女儿的渣男。

而他的女儿曾经也被几个像他一样的混蛋小子伤透了心，就像他在那二十几岁的年纪肆无忌惮地伤害那个真心爱着他的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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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玛丽BO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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