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卡走进这家小巷子里的纹身店，这是朋友推荐的一家店，看起来破破旧旧很不景气。

一个男纹身师走过来，很普通的寸头，穿着黑背心，很瘦，有一对大花臂。

他的声音很低，他说，欢迎光临。

摩卡打量了周围，也打量了纹身师，她完全是个外行，所以一点也不懂好坏，既然是朋友推荐，她打算彻底把自己交给这个纹身师了。

她说，你好，我需要你帮我设计个纹身。

纹身师说，有没有什么参考？

她说，你光看我的样子，脑海里会不会有什么方向？

纹身师有些失落，他说，已经不知道多少人这么跟我说了，我还以为他的朋友会有趣很多。

摩卡说，别介意，我开个玩笑，我相信你，给你看个东西，希望你替我保密。

纹身师突然又来了兴趣，说，当然。

摩卡从提来的袋子里掏出了两张b超片，递给了纹身师，纹身师皱着眉头研究了好几秒，才抬起头。他眼光变得柔和，他问，堕胎了？

摩卡说，是的，根据这两个片，请帮我设计个纹身吧，这对我来说是个教训，我为他生不如死过好长时间，虽然很痛苦，但我还想把它纹在身上，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一眼，就会想起所有的痛苦，痛定思痛。

纹身师点了点头，沉默着继续低头端详，他不太懂医学的事，他在b超片上试图找些灵感。

摩卡继续打量着店里墙上大大小小的照片，或许都是曾经顾客们身上的成品，她是外行，这是她第一次进纹身店，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纹身文化，她只觉得那些都很酷。

纹身师说道，宇航员。

摩卡瞪大了眼睛看向纹身师，什么？

纹身师又说道，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宇航员。

宇航员之于无尽的太空，渺小的人类之于无穷的宇宙，就像雏形的胚胎之于子宫，之于整个未知的新世界。

只不过他才刚刚出舱，就被上帝抹杀了，像拂去一颗尘土，在自然中被吞噬，无人在意。

摩卡说，虽然好像也没有触到我心里的某个点，如果除此以外没有更好的想法，那就定他了，宇航员，对吧。

即使摩卡这么说，纹身师也没有太多沮丧，他见过很多客人，早已习惯各种各样的肯定和否定，所以不会因为一个创意好坏而影响情绪。

那一天，一个小小的宇航员就这样刻在了摩卡的左下腹，她要自己每天都能看到，却不希望别人能一眼看到，除非是她愿意为他宽衣的人。

纹身师说，你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

摩卡笑笑说，哪有什么坚强不坚强的，日子总得过下去，悲痛总要走出来。

纹身师说，别人都想尽快忘记痛苦，但你愿意把痛苦的记忆始终记在心里，甚至刻在身上。

摩卡说，人都傻过，也保不准会傻好几次，傻的时候像吸了毒，分不清好坏，即使他对自己再坏，也想把所有都给他。现在想来，那样子真是丢死人了，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不想再那么傻了。我是有七情六欲的人，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再犯傻。所有东西都有保质期，记忆也有，在他淡去之前，我要我永远记住，即使很痛苦。

纹身师沉默了一会儿，他见过太多把对象名字刻在身上，过几个月又满脸泪痕来洗纹身，不过尽是他乡之客，世事多么苍凉也和他没有关系，他只管挣自己的钱就好了。

什么东西都有保质期，什么东西都会有过期的那一天，痛苦也是，幸福也是，记忆也是，纹身也是。纹身师眼里有些光，他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

摩卡说，谢谢你。

纹身师说，不客气，像你这样的顾客，能让我思考很多。

摩卡慢慢地晃悠悠地往门口走着，她的目光还在墙上的照片之间徘徊。

纹身师突然有些不舍，但是这样的不舍感也已经司空见惯，他静静只是看着摩卡离开，什么也没有多说。

就在即将踏出门的一刻，摩卡停下了脚步，转身问纹身师，今天什么时候打烊？

纹身师说，得很晚了，十一点吧。

摩卡说，到时候一起喝一杯？可以的话我会再过来。

纹身师泛起笑意，说，那今天就早点打烊。

摩卡也笑了，说，那今晚愉快，我的宇航员。

晚十点，摩卡和纹身师又见面了，十二点，他们在附近的酒店房间里缠绵。

他们用着最传统的体位，摩卡眼里都是他身上的纹身，她抱着他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纹身师很疼，他咬了咬牙，反而加快了速度。摩卡咬的很紧，感觉有些扎进肉里，她才松嘴，在他的纹身上留下了牙印和淡淡的血迹。

大概就是在摩卡咬下去的这一瞬间，纹身师动心了。

这个时代动心太简单了，或许只需要一个举动，一次做爱，一次亲吻，一个牙印。这种动心就像是《黄金时代》里，王二和陈清扬在树林里偷情，突然往她屁股上重重一拍，让陈清扬的心彻底沦陷了。

紧接着，两人都高潮了。

纹身师从裤袋里翻出他的烟和打火机，也给摩卡递了一根，摩卡笑笑说，我不抽。纹身师有些失望，他觉得贤者时间的事后烟两人一起抽才更有感觉。

摩卡一声不吭看着纹身师很流畅地点烟，吐烟，突然说，给我一根吧。

纹身师高兴地给她递了烟。打火时，一边指导她，说，点火的时候你得吸，不然怎么着？对，没错，还要护火，就是别人给你点烟的时候，要用手挡风。

摩卡立刻被第一口烟给呛到了，她装着熟练的样子用手指夹着烟，说，不护火是不是可能会被打？

纹身师说，那是礼节，不过我不会。

摩卡又吸了一口，再度猛烈地呛了起来。

纹身师说，你这样，先吸半口，放嘴里，然后用呼吸道吸，慢慢吸。

摩卡照着做了，她没有呛，她说，喉咙不太舒服。

纹身师说，你别吞，用呼吸道自然吸。

再一口，摩卡说感觉头有点晃。

纹身师笑了，说，你今天怎么了，纹身也纹了，抽烟也学了。

摩卡说，纹身是考虑已久，抽烟是心血来潮。

纹身师说，你就是这样容易上头，所以又被骗感情还赔了身体堕了胎。

摩卡又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淡淡的烟，感觉头更加晃了，她说，以后不会了。

后来他们又做了一次，纹身师再给她烟的时候，她拒绝了。摩卡去卫生间好好清洗了身体，出来后就打算穿衣服。

纹身师很不解，你要走了？

摩卡说，我不习惯在外睡，我认床，不好意思，或许冒犯你了。

纹身师说，没事，不冒犯。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有些难过。他见过太多顾客，佩服他技艺的很多，但是能吸引他，打开他内心的一个也没有，摩卡很特别，虽然没有过多的交流，可总有什么在吸引纹身师，所以他应邀了。

纹身师说，我还以为，你对我会有些感觉。

摩卡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笑了笑，穿好了衣服，她又说道，今天谢谢你的纹身和教我抽烟，多嘴一句，我以前是学医的，抽烟真的很不好，我亲眼见过很多病例，还有，一会儿尽快洗洗身子，酒店房间不一定干净。

摩卡确实曾经是学医的，学医多少会有些洁癖。她早就下定决心，要比谁都爱自己，无论是感情上，生理上，精神上，都不允许自己再受伤害。堕胎以后，她全方位的洁癖更严重了。

纹身师想挽留，我还想多了解你，不能，留下来陪我？

摩卡说，你没有看过《重庆森林》吗？

纹身师说，看过。

摩卡说，里头不有句话挺火的，了解一个人不代表什么，今天他可以喜欢凤梨，明天他可以喜欢别的。

纹身师到底明白了，自己还是一厢情愿。不过他没有觉得遗憾，自己动了心，再做了爱，整个过程他很享受。他只做有感情的爱，没有感情的性会让他感到恶心。只可惜这一厢情愿的感情，稍有些美中不足。

他目送摩卡离开了，他没打算一个人在这里睡觉，他抽完了最后一根烟，洗了澡，然后也退了房。

那一晚上，纹身师在街上走走停停，在城里绕了一大圈子，最后回到了店里，他轻轻抚摸着手上的牙印，看着满墙的纹身照片发着呆，天不知不觉就亮了。第二天，他的店没有营业。

摩卡那天晚上离开以后直接回了家，这里有她习惯的床。

她对纹身师没有任何感情，是纹身师身上的纹身让她在第一时间产生了欲望。摩卡终归是个服从欲望的人，所以她至今遍体鳞伤。

回到家，她迅速脱光了衣服，钻进了浴室，让热水冲遍全身。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晚回来？

摩卡也大声地回答，和朋友在一起很开心，不小心忘了时间。

那个男人说，洗好了快来一起睡，今天特地等着你呢。

摩卡大声地说，好，很快。

幸福感涌遍全身。

这个男人是摩卡的男朋友。她很爱他。

摩卡第一次来那家健身房，还挺小的，器械也都是些很常见的器械，她其实不挑剔，只要有她需要的就行，实在没有，还能靠哑铃来代替。

摩卡在堕胎以后，就养成了健身的习惯。她在家的时候喜欢脱光了衣服站在镜子前，她希望看到自己的躯体能逐渐完美，她不想自己的身体再像堕胎前那样乱糟糟的了。

摩卡在这个健身房里环顾四周，很冷清，几乎没人，只有一个健身指导在坐着玩手机。

摩卡走近了端详，发现这个男指导身材很不错，有着明显的肌肉倒三角和翘臀，估摸着应该是个私教。

她上前搭讪，你好，可不可以向你请教一下，怎么练臀？

教练抬起头，不丑，摩卡很满意，他说，用史密斯机吧，我教你。

这就是摩卡和男朋友认识的场景，摩卡只是想钓鱼，可两人后来的迅速发展超乎人想象。

教练说，你热身了没有？

摩卡说，没有。

教练说，你先去跑步机快走几分钟，然后你到这个房间来，我帮你拉伸。

摩卡说，我没有买私教课，你愿意教我做这么多？

教练说，你看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也是闲着，哎，只是指导指导你而已，没事。

关于健身和热身摩卡其实知道怎么做，可是现在她准备完全装傻，她准备把自己完全交给这个教练。

摩卡的柔韧性还不错，但是当教练一会儿扶腰一会儿扶腿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一阵阵酥软。

她开始故意加重了呼吸。教练熟视无睹。

拉伸到一半，她突然问，教练，我以前在网上看到，很多私教都很容易和学员发生关系，是真的还是假的？

摩卡关注着教练的反应，他还是面无表情，好像毫无波澜，教练回答说，当然存在那样的事，有的教练很没有原则，帮着做做拉伸，有很多肢体接触，再暗示暗示，两人感觉来了，就去厕所来一发，毕竟都是食色男女，在这个社会很正常。也因此有很多女性，把私教当成了廉价的高级鸭，这令我很看不惯，不过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也没什么好评价的。

摩卡问，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教练说，刚入行的时候有过一次，可是现在已经不会了。

摩卡没有再往下问了，同时她也放弃钓这个教练了。她很惊讶这个教练的坦诚，面不改色说着真实，社会的真实，自己的真实。她觉得再勾引他是一种对他很不敬的行为。就像是把他当成了廉价的高级鸭。

摩卡也打算坦诚一点，两个人都坦诚一些，才能迅速地发现三观合不合适，现在的人都对自己保护的太厉害，交流中总在互相猜测，猜对方的想法，猜对方的性格，什么都猜，猜来猜去，两个人就迅速失去了兴趣。

后来的时间，摩卡把自己劣迹斑斑的过去全盘托出，她觉得教练是个阅历很丰富的人，说话给人成熟稳重的感觉，况且今日一别，或许就相忘于人海，就像是网友一样，并不会对对方生活产生交集，所以可以尽情倾诉。

教练听着她的过去，总会很幽默地插嘴，然后把摩卡逗笑。摩卡很喜欢这种感觉，她不希望别人同情自己的过去，也不希望自己的经历会给人带来负能量。他们聊的很愉快，即使是曾经很悲伤的事，也像是聊黄段子一样轻松地说出嘴。摩卡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完全放下过去了。

一个多小时下来，摩卡的腿臀已经到了极限，她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好好回家。

摩卡对教练今天的免费课程表达了感谢，然后是道别，正准备往外走，教练突然叫住了她。

教练问，一开始，你是不是想勾引我？

摩卡说，是的，可是好像并不能成功。

他们两人还是如此直言不讳。

教练说，如果你还想，现在就能成功。

摩卡笑了，问，厕所在哪？

教练说，等下，你有套？

摩卡说，当然，有备而来。

摩卡的腿已经很软了，厕所里，在教练的猛烈冲击下，她几乎要站不稳了，但是有教练强壮的手臂扶着自己，让她很有安全感。

摩卡浑身的欲望已经完全解放了，就在她达到顶峰的时候，她突然想，如果有这样的男朋友也不错。

这样说什么话都可以直言不讳，完全不用考虑对方的感受，不需要双方为对方牺牲付出什么，不会因为谈恋爱觉得累，两个人始终能够很合拍。

那天晚上，摩卡又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裸体，她突然给自己了一个耳光，对自己下手一点也不轻，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上头了吗？没有。

傻妹妹，你怕什么？你已经无敌了。

摩卡在床上和男朋友讲着她纹身的经历，讲宇航员的由来，男朋友很温柔地回应着她。摩卡之所以能够接纳这个男人，除了能和摩卡说话很合拍以外，还有就是因为他能接受摩卡所有的过去，并且给予摩卡所有她需要的温柔。

摩卡身材很好，皮肤光滑白皙，她此刻赤裸地躺在床上，任由男朋友处置。男朋友从上到下细细地端详着，像是在端详一件稀世的艺术品，在他抚摸摩卡新纹身的时候，摩卡突然问他，如果，我和一百个男人睡过，你会不会觉得我脏？

男朋友头也没有抬，毫不犹豫说，不会。

摩卡说，为什么？

男朋友说，你不是每年都会去体检吗？况且你这样有洁癖的人，也不会染上什么病。

摩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心理上，会不会难以接受？

男朋友说，或许有的人会，反正我不会。

骗子，如果你这样，我就会嫌你脏。摩卡心里想。双标是本性，不双标那是对自己严格要求。

虽说摩卡把他当做男朋友，但是现在对于男朋友的定义很模糊，摩卡也说不清本质。他时不时会来摩卡家里睡上一晚，和摩卡互相依偎着聊天入睡，他们会互相说爱对方，抱着的时候互相感情上着头，但是第二天一早便各忙各的，或许谁也不会想起谁。

摩卡一点也不愿意和别人同居，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太完整了，已经塞不下另一个人了，她不能接受有人和她共用一个厕所，一个浴缸，一个厨房，甚至一张桌子沙发。这个男朋友很识趣，也从来没有主动想进入她的生活，或许他也是这样一个人。这样正好。

他们只在自己生理和情感有需求的时候互相满足，各取所需，十分和谐。在不需要对方的时候，又迅速抽离。

摩卡有时候心里会乱七八糟地想着，该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这个社会，炮友啊固炮啊恋人啊这些词汇已经完全混淆，有的炮友互相谈着感情，互相充满占有欲，互相影响生活，做着所有情侣会做的事。而有的情侣，感情都是伪装，恩爱都是表面，吵架都懒得吵，仅仅靠着性在维持两人空洞的关系。

既然两个人互相都有感情，有占有欲，那就当他男朋友好了，男朋友这个词听着多有温度啊。想爱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爱他，反正也没什么能约束摩卡的。

这个时代，连结婚誓言都如此脆弱，有了孩子都能任意出轨，更何况只是情侣。

我爱你亲爱的。

我也爱你宝贝。

然后各玩各的。

其实定义这种事本身也毫无意义，管他是男朋友还是炮友还是情人啊乱七八糟的，摩卡很享受现在的关系，也不会因为定义的变化去改变她对别人的态度，这样就足够了。

这是不是世人所谓的解放？自由？

摩卡笑笑，如果是的话，自己是不是冲在革命最前沿的英雄了？高举旗帜，打倒三纲五常！

这样的话就像在讽刺。

或许大概就是讽刺。

就从堕胎那一天开始，摩卡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堕胎前，她为了那个男人什么都愿意做，他所有的要求她都会满足，要钱，她去打工去借钱，打她，可以忍，要深喉，她就学，咽下去，可以，带朋友一起，也可以，只要爱她，都可以，不戴套，没关系，射里面，吃药就好了，怀孕了，去打了吧，一个人没关系，不用担心钱。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要她了呢？又没要他负责。

她把自己关起来，没日没夜哭了一个礼拜。哭完了，她开始思考，大脑挺乱的，她努力理出了头绪。

那之后，她变得很自律，赚钱，花钱，她健身，一个人旅行，去蹦极，去跳伞，去沙滩，去爬山。她每年都会体检，她变得有洁癖，她去酒店都会带自己的洗漱用品，带一次性马桶圈，她会逼对方先洗澡，会在事后拼命地清洗自己。

她觉得她在为自己活，她在作为一个完整的人而活，命是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健康是自己的，感情是自己的，欲望是自己的，其他通通往后排。

堕胎后，她把自己从头到脚，从身体到灵魂，彻彻底底清洗了一遍。她没有和一百个男人睡过，她的经验一点也不丰富，堕胎前，她只爱过一个人，睡过一个人，可是她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太脏了。

不自爱的脏。

男朋友泄了欲以后，摩卡又去浴室好好冲洗了一遍。洗完以后，男朋友已经像猪一样睡着了。

她回到镜子前审视自己，嗯，干净。宇航员的纹身安详地躺在身上，它真好看，这个纹身师确实厉害，无论是床上还是手艺。

摄影师修完最后一张图片，已经凌晨两点，他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去洗个澡，一个声音吓了他一跳。

喂，你可以出师了。

酒店房间的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她是这个年轻摄影师的师父，是她手把手交给了摄影师所有的拍照和后期技术。这段时间，她一直作为摄影师练习的模特，摄影师修图的时候，她早就在床上睡过去了。

摄影师说，你怎么醒来了？

她说，睡饱了啊，就醒来了，想不想叫外卖，我有点饿。

摄影师说，这个点还有外卖？等下，师父你刚刚说，我可以出师了？

她慵懒地打了哈欠，说，对啊，你现在已经差不多接近我的水平了，我早就说过你挺有天赋，你以后可以去试着接单约拍了，不过你现在除了拍我以外还没有太多成熟的系列作品，所以刚开始价格也别定太高了。

摄影师听着满心欢喜，本来大半天盯着电脑快要瞎了的眼睛顿时充满光芒，他困意全无，说，师父，可是我觉得我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我现在，还没自信啊。

师父说，傻，你有能力的，你要是没自信，就再找几个朋友练练手，她们百分百会夸你，她们要是不认可你，那就是不认可我。不过你需要学习的地方确实还有很多，连我都在保持学习。以后你要多和别的优秀摄影师交流，你也可以再报报别的课，多看看别人的好作品，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对了，有问题你也可以虽然来跟我交流，毕竟你在我这里是终身课。

摄影师百感交集，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师父，这么长时间，真的很感谢你。

师父说，别来这些虚的，咱俩现在谁跟谁，亦师亦友不是嘛。

摄影师说，那当然。

师父说，下次约拍了各种各样好看的小姐姐，免不了睡她几个，那时候也别忘了我，要是我叫你来喝酒看电影，就算你在床上，你也不能不理我，除非那是你女朋友，明白吗？

摄影师说，我怎么会那样嘛。

师父说，可别说，拍私房擦枪走火的事多着呢，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平时看的小黄网上，有多少摄影师和模特的小视频。

摄影师说，我知道，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本性那样，也和摄影无关，即使发生那些事，或许是女方有想法，或许是男方有目的，你情我愿，也都是个人因素。

师父说，你不会吗？

摄影师突然语塞，他虽然有职业操守，可是他无法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绝不会做那样的事。他虽然性格耿直单纯，尊重艺术尊重摄影，但他也是男人。

师父说，到时候记得戴套，这是师门规定，还有，禁止录像！还有，如果妹子不愿意，你不能强上！

摄影师说，师父，你别调侃我了，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她笑了起来，说，你太可爱了，你快去洗澡吧。

摄影师说，好。

她说，对了，可不可以拜托你个事？

摄影师说，当然照办了师父，什么事？

她说，虽然我比你大几岁，但希望你别嫌弃我，待会你洗好澡出来，和我做爱吧。

啊？

摄影师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惊讶。

和我做吧……别让我再重复了！

她突然脸红了，说，哎你这反应，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为了给你练习，我总是全裸着给你拍，我肯定有反应啊，我会湿啊，我都偷偷擦掉！难道说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吗？你还是男人吗？

摄影师有点懵，有，有啊。可是你是我师父啊，我觉得太不敬了。我都忍着的。拍私房男摄影师不都应该忍着吗？

她都这年纪了，勾搭过多少小男生，多少年没有害羞过了，现在这时候却感觉脸烫的不得了，来气，她说，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老娘已经一点魅力也没有了，脱光了给你看你都没有欲望？

摄影师着急说，当然有魅力了，但是我不敢想啊。

她说，滚，立刻滚去洗澡，快点！洗好了就来上我！什么师父不师父的，今天叫我宝贝！

摄影师说，是是是。然后立刻钻进了浴室。

镜子里他也面红耳赤，心跳极快，下身早已高挺。

水流冲遍全身，他逐渐冷静下来，拍私房这个工作，将来一定会面对各种各样摄影以外的事，他必须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也同时得给自己定下一些规矩。

那天晚上，他和一直培养他教他摄影的师父缠绵到了天亮。

几天后，他开始约拍接单。

半年后，他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气。他逐渐成了独当一面的摄影师。

某天，在他工作号上收到一份好友验证，他随手通过后，就放下手机，没再多看一眼。

好友验证上写着，你好，我是摩卡。

摩卡说，我想要拍两组私房，一组是身体，一组是性。

摄影师说，前者我明白，后者是什么意思？

摩卡说，我会用手自己做，你把过程拍下来，可以吗？

摄影师说，我明白了。

摄影师依然不理解摩卡想要什么，他也有些惊讶，摩卡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一丝羞涩，甚至轻车熟路，对他也没有一点点防备和警惕，他们之前的交谈十分简洁明了，除了价钱，拍片要求，时间场地，其他一句废话也没有。

在他们商量好的酒店房间里，摩卡干净利落地洗好澡，只裹着一条自带的浴巾，就往床上一躺，说，我是外行，接下来怎么办，我怎么摆姿势你怎么拍，都交给你了，我花了钱就只要结果，创意都是你的。

摄影师说，我知道。

刚开始看到摩卡美妙胴体的时候，摄影师内心还有些触动，他拍摄经验虽说不多，但很少见到如此干净美好的肉体，皮肤白皙，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而且显得紧致有弹性，想必这个女孩很自律，同时保持着健身和对皮肤的保养。她左下腹有一个纹身，一眼就能认出是一个宇航员，很精美，在她身上没有一丝违和感。

这是一件艺术品。

摄影师看到女性裸体的性欲也转瞬即逝，他迅速投入工作，心无旁骛，不再有任何杂念。这个女孩子完全可以当一个摄影模特，他可以不收钱，如果这次拍的好，照片甚至会成为他的招牌作品。

他拿出了他所有的看家本领，把大脑数据库各种各样的姿势，光影搭配，构图方式都拍了个遍，他越拍越贪婪，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这个女孩子也一点也不拘谨，都不需要他太多的指导表情神态，摄影师甚至都怀疑，这是不是她第一次约拍。

这一组是记录年轻女孩的美好身体，所以不会牵扯任何一点性。

然而摩卡的脸已经有些发烫，她确实是第一次拍私房，她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的。那个男人用相机对着她不断摆拍的时候，她的心扑通直跳，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稳。她偶尔会往摄影师的跨间瞟去，想着他会不会有反应，他会不会暗示自己，会不会突然禽兽一样扑向自己。

这样全裸着给一个冷冰冰的相机摆拍，给一个陌生的男人注视，还真是会湿呢。

摄影师说，可以了，休息一下进行下一组拍摄吧。

摩卡说，不用休息了，直接开始吧，正有感觉呢。

摄影师一抬头，摩卡躺在床上的样子，让他瞬间起了性欲。

摩卡面色潮红，神色飘离，重重地喘着气，她一只手在胸前抚摸，另一只手已经伸到了腿间，她双腿微微外张，若隐若现。

摄影师一下子脸红了，说，那，那我继续了。

摩卡开始自顾自投入其中，她努力把自己发热的身体毫无死角地展现给这个陌生人。相机咔嚓咔嚓地响着，让她越发觉得刺激，她已经停不下来，她大声地叫出声。

摄影师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呼吸，他早已有了反应，但是他需要忍耐，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他甚至感觉自己有些无法冷静思考，但是他必须完成工作。

这个女孩，居然抛给了初出茅庐不久的他如此难题，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也是男人，却不得不压抑自己。

当这个艺术品一般的肉体在他面前沉浸在冲天的欲望中，他突然想到文艺复兴时雕塑家贝尔尼尼的著名雕塑《圣特蕾萨的沉迷》，这个具有性暗示的雕塑在当时充满争议，把女性对爱与性的痴迷雕刻的淋漓尽致。

简直和当下的场景一样。

逐渐，摩卡嘴唇微张，停止了呻吟，头猛地抬起，她肌肉紧绷，双腿夹紧，脚趾微翘，这就是高潮，摄影师快速连拍，他最需要记录的就是这一瞬间。

终于，摩卡放松了全身，瘫在床上，而摄影师默默放下了相机，他和摩卡对视了。

他们都面红耳赤，眼里全是欲望，理性早已褪去。

摄影师微微张口，正想说什么，摩卡的话已经张嘴而出。

我有男朋友了。

别，你千万别误会。

摄影师确实没打算做什么。他满脑子欲望，却被心底什么东西阻止了，他知道那不是职业操守或者别的什么原则，这种时候职业操守早就滚蛋了，摩卡的肉体根本无法让一个正常男人忍耐，在她面前，高尚啊责任啊都分崩离析。

是心底别的什么在阻止他，摄影师很明白。

摩卡说，我可以说说感想吗？

摄影师说，可以。

摩卡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是当我这样被拍的时候，我真的会有欲望，我会湿，这是人体本身对那些禁忌或刺激的反应吧。人心底总在渴望那些不被道德允许的事。你知道吗，被你拍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着，你会不会问我，要不要来一发，然后我拒绝你，你忍不住，你直接扑上来，强上我，我虽然有性欲，但是我还是挣扎，我拼了命挣扎，我说，不行，我有男朋友了，但是你根本不听，你力气大，你还是进来了，你器大活好，让我逐渐不挣扎了，让我开始享受，妈耶，太刺激了，我满脑子都在想象这个场景，就是这样到高潮的。

摄影师说，我不会那样的。

摩卡说，我知道你不会的，所以我才敢把我想的告诉你，不然你会觉得我在暗示你。你知道吗，我很想和你做爱，但是我不能和你做爱，不是因为我有男朋友，我这样的人，如果真想做爱，男朋友才不会约束我，是有别的东西在约束我。

摄影师说，我明白，我或许跟你一样，你的肉体太美好了，我浑身都是性欲。但不是职业操守在让我忍耐，而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这就是那股在心底阻止他的力量。

摩卡开心地笑了，说，那就吻我一下吧。

他们轻轻地接了吻，两个人都很冷静。

那天就这样结束了。两人分开的时候，已经夜幕四合，天上的星空分外的明亮。

摩卡站在镜子前，她每天都会这样审视自己，她不止审视自己整个身体，她还审视自己的灵魂，精神，剥离她的每个细微的想法，她不会去评判自己做的对不对，她只是想充分地了解自己，并且掌控自己。

镜子里的身体依然令自己满意，身后是她空旷的家，这里只属于她一个人，不久前，她把本不属于这里的那个男人彻底剔除了出去。

对，她和他男朋友分手了。

她只是给教练发了一个消息，说，我的家，以后你不要来了。教练秒回说，好的。

微信上谁也没有删了谁或者拉黑谁，这一来一回的消息已经各自把对方从自己生活中删除了，不需要多说一句话。

本来足够完整的摩卡，心里还是短暂的有了一小块空缺，她为离别而难过，她为不能大团圆的结局而难过，她讨厌那些好好的剧非要写成悲剧赚观众眼泪的编剧。

她去了一家小酒吧，点了一杯鸡尾酒。她以前不允许自己喝酒的，她担心喝酒会影响她长期坚持的健身效果，但是毕竟难得心里难过，那必须要好好庆祝。没错，庆祝悲伤。

这久违的难过，真是令人陶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才是人生嘛。没有痛苦也得给自己找些痛苦，这样才有意思。

这杯酒喝完后，摩卡又再度完整。难过的时候，摩卡的心就像无数生命力顽强的单细胞在拼命地分裂繁殖，这种自愈能力就像是那些俗套超能力动漫的主角一样，光环强大，肉厚，打不死，还能嘴炮。

拍完私房这天晚上，摩卡照例在镜子前审视自己，这是一个美丽而强大的肉体，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入了迷，她很期待看到摄影师最后给她的成品。

她想到了白天在酒店拍照的场景，摄影师的模样挥之不去，她呼吸变得急促，她感觉下体又开始有了反应。

她感到很奇怪，第一次，自己的身体会对那个男人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白天在那种场景下发情也情有可原，可是现在在自己熟悉的家里，在这面冷冰冰的镜子面前，仅仅是想到，就让她欲火焚身。

她抚摸自己的皮肤，已经有些发热了，她滑到下体，已经有些湿了。

她开始轻轻地来回抚摸，液体大量分泌，她直接滑入手指，一股电流让她的腿瞬间发软，几乎站不稳身体，她立刻抽出手指，努力平稳自己的状态。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

镜子里的自己，面颊红润，眼神迷离。

她开口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你喜欢他吗？

你了解你自己。

了解自己，掌控自己，这不会变，也不要变。

摩卡白天就知道，阻止她和摄影师做爱的理由，和摄影师大致相同。

有相同的东西在她心里萌芽。

那天夜里，摩卡躺在床上，她不再平稳自己，她开始允许那个男人占据自己的大脑，思想，精神，灵魂，和肉体。

她躺着一动也没动，她睁着眼，她面朝着天，她仿佛能看穿整个宇宙，她的心脏极速跳跃着，为她全身供应同样跳跃着的鲜血，她的身体在燃烧，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她下身已经湿的一塌糊涂，她呼吸越来越重，乃至带动声道发出声音，那声音娇嗔而妩媚，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听着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擅自在渴求，在反应，在颤动，在冲向高潮。她什么都没做，还只是平躺着，但她给了自己的身体一份许可令。

你喜欢，那就去吧，去冲向光芒。

摩卡高潮着，尖叫着，眼前是无尽的光芒，光芒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光芒耗尽之后，摩卡沉沉睡去。

宇航员在太空留下了人类的第一个脚印，宣告着人类文明在此留下足迹。弱不禁风的旗插在月球上，并不能说明人类总有对它拥有主权。

太空无边无际，本不属于任何人。

可是，我允许你在我的身体留下足迹。

我愿意在我原本已经完整的心里，给你空些位置。

沉沉睡去的摩卡脸上，残留着发自内心的笑。

摩卡不受约束。

她很讨厌那些学术家们要把所有现象归纳为规律，她讨厌那些没有意义的定义，比如是恋人还是炮友还是朋友，比如性和爱的关系，比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什么是占有欲什么是安全感。

世界那么大，几千年下来几十亿人在不断地变化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观念，每个人的想法观念也在不断变化着。孰是孰非，也与我无关。不同想法观念在人群中有着不同的比例，研究各种各样的比例大小，或许就是人类社会学的存在意义？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能够性爱分离，生理需求和感情完全是两回事，性是性，爱是爱，互相不矛盾，不冲突，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两人可以没有感情地约炮，相爱的夫妻可以没有高质量的性生活，都可以。

有的人性走在爱前，先有性再有爱，没有性冲动都不会去更多了解，更别说爱情。他们在床上产生感情，产生占有欲，从而了解更多，从而喜欢，从而深爱，从而依赖。

有的人先有爱再有性，没有感情，身体都不会产生反应，没有爱，算什么做爱。没有感情的性会让他们感到恶心。感情不是添加剂润滑剂，感情是获得更佳体验的必要条件。

这些都有些极端，对于大多数常人来说，爱和性并不能完全分离，却也不会完全交融。性和爱能够相互促进，也能产生负影响。具体会怎样变化，就像把一大堆化合物放进充满各种催化剂的容器里，会产生怎样的结果，依然因人而异。

这才是人类。

没有什么标准答案。

了解你自己。

一瞬间，摩卡想到了让自己堕胎过的前男友，想到纹身师，健身教练，再想到摄影师，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冲刷她的灵魂。她无拘无束，她怕过什么？

她轻轻的抚摸自己的小腹，左下腹的纹身依然安详。这里曾经孕育过生命啊。她笑了起来。

我到底在干什么呢？

生命是自己的，感情是自己的。这就是她继续活着的意义。别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么想着，内心忍不住颤抖，她不再去那些深奥的问题。

摩卡知道自己喜欢上那个男人了，她爱他，她想占有他，她想和她做爱，她甚至想和他结婚，为他生孩子，和他柴米油盐过一生。

她都惊讶自己会这样想。

他们开诚布公地聊过天。

摄影师问她，你对我是怎样的感情？

摩卡说，如果你有需要，我会拼了命去帮你，你需要钱，我就去挣钱给你，有人害你，我就去杀了他，我能够为了你牺牲一切。虽然我能够那样做，但我不会真的那样做，我知道你也不需要，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就不爱你了。你可明白？

摄影师说，我明白，你有为我牺牲一切的心意，但那只是心意，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傻子才会真的那样做。而我那样做，我就是一个死渣男，你也不会喜欢我。这个闭环的因果逻辑就出现了问题。

摩卡说，我幻想过无数次和你做爱的场景，你温柔的样子，你霸道的样子，或者在我睡着的时候，你躺在我身边，悄悄脱去我的衣服，我醒过来，你轻轻地吻我，我湿光了，你很轻易地进入我，我们节奏很慢，但是我很快就高潮了，你就这样冷静地看着我不断地高潮，再想要，再高潮，再想要。你抱着我睡到天亮，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即使只有这样一次，我也满足了。

摄影师说，傻，我一点也不会冷静，我会比你更快。

摩卡说，这样的对话，感觉就像是《挪威的森林》。

嘘，不要说了。

不可以再说了。

摩卡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的本性，也知道自己的感情，她敢于相信自己的感情，但是更相信自己的本性。

收心这个词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讽刺，是谎言，百分之九十都是假的，首先骗了自己，然后骗了别人。

收的了一时，收不了一世。

社会学研究的是比例，人类数据库里比例大的现象，就成了规律。

那些和摩卡一样的人，那些先例，把收心这个词变成了贬义词。

摩卡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谁也没有错，社会也没有错。人的性格三观之所以形成，是她从小的成长环境潜移默化塑造成的，她的父母，她的家庭氛围，她的班级，同学，她的老师，她看过的书，电影，她听到见到的事，都在影响着她。随着年岁增长，她也在不断成长，想法和观念都在变，我们在这个时间空间结点上所看到的摩卡，就是这样的摩卡，她会想什么，会做什么选择，都是之前无数时间空间的累积，这就是因果律。

谢谢你，爱上你，让我更加了解了自己。

摄影师交付成品后，摩卡也没有回复消息，后来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回复。

摄影师找到了她的住处，跟房东询问，租房的人已经离开了，现在是空房，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房东说，你是她朋友吗？

摄影师说，是的。

房东说，我去的时候房间空无一物，简直和刚租给她时一模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有人住过那么久。只是留下来一面镜子，要不你先给她收走？

摄影师说，好。

当他在端详这面镜子的时候，突然感觉摩卡就在身后，很近，都能感受到她温暖的鼻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们甚至可以轻声对话。

但他知道她不在了。

摄影师轻轻抚摸镜子，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他知道，摩卡在这里存在过。对自己来说，她就像平行世界的一个人，某一天突然打破了次元壁，来见他一面。这面镜子就是那个世界的出入口。

摩卡，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是的。放过你了。再见了。

摩卡选择了消失。

全文完

本文转载自：@王冷淡 

留下来陪我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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